願望 作者：亦舒[完結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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願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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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亦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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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夜已深，這一帶街道治安并不好，可是裝扮艷麗的區少芬卻絲毫

不介意，她揮舞著晚裝手袋的肩帶，嘴里哼著歌，高跟鞋在行人路上

敲出閣閣閣有節奏的響聲。

    她喝多了几杯，不，沒有醉，但是有點亢奮，今天是她榮休的日

子，一班姐妹幫她慶祝，呵，終于跳出火坑了，區少芬哈哈地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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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e3 F* a4 X, u5 u+ j# Z    她走著走著，忽然看到街角有微弱的燈光，是賣水果的攤檔嗎，

她倒是想喝一杯橘子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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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加快了腳步，走近，區少芬詫異，只見巷口放著一塊招牌，用紅

/ C+ X0 Y$ P" b0 a漆大字寫著：許願內進，費用全免。

: ^! u/ @& Q: m/ x  }) I( Y. I    這是什么玩意兒？

% N. l& O& ?6 M    區少芬朝巷內張望，看到另外有一盞燈挂在一間鋪位門口，鋪內

似有人影，區少芬好奇心起，忍不住踏著垃圾雜物，走進巷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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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E. Z; D9 @# d! x6 n1 X    在微弱的燈光下，她看到一個老掃人獨自坐在張桌子面前，區少

芬恍然大悟，原來是算命檔攤，要不，就是看相的地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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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l) g3 [. A/ m% e( a    她笑笑，剛欲離去，那相貌不揚的老婦抬起頭來，區少芬卻看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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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U( B3 v/ A4 r/ p% m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。

$ C9 n4 H: I: r7 h6 H1 D. C. }    “小姐，許願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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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少芬大奇，“許願，許什么願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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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J# X( e4 F, D) I4 K% G    老婦笑笑，那笑容詭秘，有股難以形容的吸引力，少芬不由自主

2 K  N, f5 a9 v2 b在她面前坐了下來。

! f7 h: L) l! \; f    “小姐，許願，即是你把願望說出來，我幫你成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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$ u* P* k! X3 V0 {1 {. L8 {    少芬睜大眼睛，“你是幫人達成願望的神仙？”就憑這個檔攤？

真是意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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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o+ N% |3 W' J5 _! j8 X; I( U    老婦搖頭，“不，神仙予人願望，毫無條件，我不是神仙，故此

. J- `4 B8 C, X6 }，許願人必需拿一些東西來與我交換。”

    這時，少芬的酒意已經醒了一半，閑言大樂，笑說：“這倒是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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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平。”

: U) X' Z+ N$ `/ a1 w9 |    老婦也笑，“不過，小姐，有言在先，我不能起死回生，也不傷

/ _/ c* y8 w" y天害理，余者，什么都可以交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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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|% Y7 ?3 |, b$ k+ n4 t4 T& x0 E    少芬頷首，好，反正有空，就來玩它一鋪，她清心直說：“我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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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春常駐，永不衰老，活到八十歲，也就是我目前的樣子。”

    老婦點點頭，溫和地說：“我明白，那，”她雙目突發精光，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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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得用你的良知來換。”

9 U4 I2 X: }% a# J7 ~- g    少芬聽了這話一愣，忽然轟然大笑，笑到眼淚都流出來，舉起雙

手，“我自動棄權。”

    老婦問她：“何出此言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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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少芬苦笑，“我十五歲就到夜總會伴舞，今年廿五歲，已經升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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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班，昨日才帶了兩位十五歲的小姐下海，像我這種人有什么良知

& {% Q1 t5 z+ [- l) i，即使有，也早已廉價賣給社會，無貨再與你交換。”

2 H, m# f% E1 }  N# t+ D5 e& f. X    老婦嘆息，“你總算有自知之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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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少芬聳聳肩，“看來，我只好同其他人一樣逐日衰老，雞皮鶴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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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在所難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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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老婦像是很欣賞她的坦率，“你第二個願望呢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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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少芬完全知道她要的是什么，飛快說：“發財之道，我想要三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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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C9 \3 T, x) _橫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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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w3 Y7 ]3 h/ d8 R! J9 g    老婦語氣挪揄：“夠了嗎？那，你要以肉體來換。”

$ E( J" V' ?  N! T    少芬呵哈一聲，正中下懷，“多年來我就是靠這具皮囊謀生，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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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寶刀未老。”

    她驕傲地站起來，挺胸、收腹，雙手撐著腰，在老婦跟前轉一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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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f& R" [" Q) z6 F6 m圈，好讓對方把貨版看個清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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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誰知老婦才看一眼，就嗤一聲笑出來。

    少芬微慍質問：“笑什么？”

' I' A! f' x( b! v) y( K4 R/ N" U+ }    老婦掩著嘴，“我要的是一具完整的、真純的身體，柔軟、溫暖

，原封不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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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{* j. |( `; E1 l! U* J# G+ J! n    少芬并不笨，聞言冷笑，“那你要求太高了，現今哪有夭生麗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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$ B$ l" d5 `: C  z8 n，統統借助手術刀，這里加一點，那里減一點，修修補補，整頓儀容

) m5 \) m% Z3 |" L9 L" {! s  Z，驟眼看上去也就是個美女。”

    老婦相當固執，“不，你的軀體不合規格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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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少芬不服氣，“那你這檔攤永遠做不到生意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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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老婦嘆口氣。“也許我要同管理階層反映這個事實，否則，門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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部要吃西北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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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少芬不禁笑出來，沒想到今晚有此奇遇。

3 h6 e0 A/ E, E6 Y    老婦又問：“你那第三個願望是什么？”

) ?" Q. Z0 [, ^0 V+ f! O9 Y4 O    少芬忽然胭腆了，地低頭沉哦，半晌才輕聲說：“我向往愛情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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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 [( T. s6 o9 h$ h0 e/ ^活了那么久，經歷如許多，卻從未嘗過男歡女愛滋味，盼你成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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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H, h! p. z; k4 P, |) r    老婦緩緩點頭，“你可以達到這個願望。”

    少芬大喜，“拿什么換？”

/ m$ C8 n3 U8 c2 w- t+ x    老婦看著她，眼珠里寶光流轉，嘴里吐出二字：“自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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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“什么？”少芬吃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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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H9 ?/ U5 ~0 ~- d  ]8 Q" {, p+ T    “你聽見的，自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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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“呵不，”少芬用雙手扼住脖子，“不是自由，你別看我干的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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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h& w$ `( ~5 ]; ]& S卑微的貨腰生涯，可是我有我的自由：閑來與姐妹們搓几圈牌，逛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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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裝店、買几件首飾，還有，我有選客的自由，太猥瑣的可予拒絕。

" C( D  _/ ]+ v7 g- `/ o; g還有，我有交男朋友的自由，不英俊的還真不要，我不能拿自由來換

5 `% w6 ?4 V* v; h任何東西。”

    老婦用手撐著桌子站起來，“可是你說你向往愛情。”

    “唷，向往歸向往，”少芬駭笑，“付出這么高的代價我可不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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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今夜我剛為自己贖身，我已辭職不干，自明日起，我將是一片花店

的老板娘，我已脫離火坑，怎么可以再跳到油鍋里？不不！”她把雙

手亂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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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o- S' D+ ]1 {3 y4 a! _  {    老婦揮揮手，“你去吧，我做不成你的生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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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少芬不服，“唏，你的條件苛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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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老婦答：“不，你太精明，你很懂得珍惜現有的一切。”

    少芬忽然笑了，溫柔的說：“我想這是我得以存活的原因，始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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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泥淖里，我仍自愛。”

5 T. I, _* u3 D    天漸漸亮了。

    少芬向老婦道別，臨走時忍不住問：“你到底是不是神仙？”

    老婦笑不可抑，揮手，“走走走，我祝你生意興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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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少芬說：“很高興認識你，在你身上，我學了很多。”

    少芬離開那條巷子，哼著歌，舞動手袋，是呀，她也許一輩子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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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j( ^. ?, ?& m, S, A: r+ q不到她的願望，可是她是她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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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二越

這個我收藏了！謝謝分享！WK的資源越來越豐富，這少不了大大的辛勞！

不二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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